留住人间的记忆(修改稿)
慕 霞 /文
(二十四)最后的凄凉
秋天,得益接我去了他们家。第一天,我上桌子吃了些饭,我用筷子夹过的那碗菜,他们就不吃了。第二天我坐在沙发上吃了点饭。从第三天起,他们嫌我脏,嫌我臭,不让我上桌子吃饭,气得我就不想吃什么东西了。
没过几天,我听见得益在电话里吼道:
“妈好得很,不让你管,你就不要管了!……”好像他在给得仁讲话。
是的,得仁身体不好,经常腰腿疼,得益不让她管妈的事,她就没有去看望老母亲了。等到她病好了,天气也不怎么热了,她在电话里约了得利一起在中秋节那天去探望他们的老母亲。可得利在电话那端对得仁说:“大姐,这几天我很忙,你们先去吧!过几天我再去;你们去了后不要说妈的事,管多了人家不高兴……”中秋节那天,得仁与阿吉又从城里带着东西去得益家探望老母亲了。
他们俩站在老母亲的床边亲切地喊了好久,可已经骨瘦如柴的老母亲虽然听见了,但她也没力气说话,连眼睛也睁不开了。得仁见状,含着眼泪伤心地说:“妈,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,我病了,没有早点来看望您。我来晚了哟,妈,您睁开眼睛看看我们是谁吧……”昏昏迷迷的我就是没力气。得仁望着那已经瘦脱了形,脸上似乎只有一层黄皮,遮盖着轮廓毕现的骨头;干裂的嘴唇和那两只深凹在眼窝里眼睛,让人见了就心酸,感到锥心的痛。得仁仿佛觉得死亡的阴影已笼罩着气若游丝的老母亲了。得仁心一急,便伸出右手,把手指放在她老母亲的鼻孔前试了试,感觉到还有气息,心中才稍许安宁,停止了焦灼的呼唤。
得仁见我有气无力,急忙从她送来的牛奶箱里取出一盒,插进吸管,递到我口中给我吃,我吸了一会就睁开眼睛看看他们。后来,我吸了几下又停了停,再继续吃,终于把那盒牛奶吸完了,但有些牛奶汁液从我嘴角流出来,得仁急忙用餐巾纸为我擦干。得仁还告诉我,他们送来了一大盒月饼,还有米花糖,桂花糕等东西问我想不想吃,我只好摇摇头,示意我再也没福享用了。
那天还有些热,得仁看着我还盖着厚厚的棉被,眼的周围被黄色的眼屍封住了,就去卫生间拿来毛巾为我洗脸,擦眼睛,她边擦着我干巴巴瘦小的身体,成串的泪珠就滴落在了我的身上。还帮我换了尿不湿,我感到舒服多了。躺了一会,我有些力了,就又睁开眼睛看了看他们。这时,得仁在我的耳旁大声说:
“妈!妈!得勤的左腿摔坏了,一年多都没有治好,她说等她腿好了就回来看您,您一定要多吃点东西等着她哟,我叫得志得利他们都来看您,请他们把您送到医院去,我过几天再来看您……”
得仁离开得益家时,告诉得益道:“妈有什么事,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哟……”
得仁回到家中的当天晚上,她就心急如焚地给得勤打了长途电话,告诉她老妈的状况,看她能不能返家探望生命垂危的老母亲,可惜她的脚还没痊愈,得拄着拐杖走路,经不起坐长途火车的颠簸,可怜她急哭了也没办法啊!
中秋节的晚上,得仁也无心赏月,她在电话里告诉得利老妈的状况,请她明天一定去看望老母亲,然后与得志商量一下看该怎么办?得利在电话那头说:“没有空……”得仁气呼呼地问道:“你是不是在镇上跳舞?不能请假吗?是老妈的命重要或是你跳舞重要呢?”
“不能请假……”
得仁走后的第三天,得利在得仁的追逼下才到得益家去看了老母亲。徐氏惠再也没力气与精神等得志一家人去看她了,也没有人把她送进医院。徐氏惠在得益家的最后一刻也没有人守护在她的身旁,好凄凉!更没有人通知得仁从城里回来送她最后一程……
“老头子,无可奈何的我药渣渣都没吃到一点,就在2011年农历的八月二十日那天中午静静地闭上了双眼,走完了我人生的坎坷历程。我腾云驾雾到人们想象中宁静恬适的天堂来寻找你了。我们分别太久了,我想你了,所以没来得及与孩子们告别我就悄然无声地到阴间来与你相见了。
在半空中,我依稀听见得仁撕心裂肺的哭诉声:妈呀,您怎么不等儿孙们和二妹得勤来见您最后一面就匆匆忙忙地走了呢?妈呀,我给您买的牛奶米花糖您还没吃够,我也没买够哦,您怎么就走了嘛?妈呀,您永远也吃不到我给您买的东西啦……妈呀,我们永别了……永别了……”
得仁在异乡游荡了40多年,在精神方面为父母亲付出的太少,这是她心中永远的痛,永远的遗憾……也没有为父母送到终,她感到真是不孝啊!
“德远,我要感谢上苍,感谢得仁,对我生命的关爱,对一个濒临枯萎的灵魂的关照!这些年来,我在人间看到好多的事情我都无法理解。你千万别笑话我,我跟你说实话吧,我一直都没有弄明白,在得志、得益、得利他们这些人的心里是自己的事情重要呢?或是年老的父母亲的生命重要?是钱重要呢?或是父母亲的生死和亲情重要?莫非在一些人的心里,钱比父母亲和自己的生命更重要?比亲情更重要吗???”
“氏惠,你恕我孤陋寡闻,我也不知道现在人间有多少人能搞清这些事情!难道人世间真有‘人为财死,鸟为食亡’之事吗?唉,真是‘哀其不幸,怒其不争 ’啊 !”
(已续完)
2011年10月初稿于山城长江畔
2012年3-6月第一次修改
2013年5月第二次修改
2015年6月第三次修改

